天刀唐青枫同人原创短篇小说赏 《逍遥叹》

我叫唐青枫，出身名门，师从移花宫子桑不寿，水龙吟盟主，生性洒脱、放荡不羁。至少，他们都这么看我。

一、巴蜀唐门

我出生的地方叫巴蜀，那个地方茶朱竹翠、水碧山青。诗仙李白曾用“蜀道难，难于上青天”，描绘巴蜀地势之艰险。但再艰险的地方也有阳关大道，犹如漆黑长夜中总能找到微弱的光明，我总愿做那一条道、那一缕光。

在我还是一个懵懂孩童的时候，唐门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。那天，离家出走多时的小姑唐兰，领回来一个凶煞般的青年，那青年的武功深不可测，数十名唐门弟子死于其剑下，父亲唐太岳不惜触动唐门不准用毒的禁令，动用了恒河水，才让唐门免于倾覆的危机。那晚，唐门上下被悲戚和雄壮的氛围笼罩。唯有我表现地和往常一样，好奇而活泼。但从那一天起，我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唐家小少爷。

二、师父

我的师父叫子桑不寿，移花宫宫主。相较于师父的武功，我更崇敬他的洒脱。师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，主人公是战国时期的老庄。那个满腹才华的怪老头，拒绝了楚相的高位，甘愿做一只“在泥地里打滚的猪”。师父告诉我，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，到处都是杀伐和算计，阴谋家和屠夫在这片土地上肆意横行。老庄能看透这一切，却没有能力去做任何改变，因此他才故作洒脱地生存在这世间。这份洒脱，是很难得的，也是很痛苦的。

师父还说，洒脱不是冷漠，对别人遭受的苦难能感同身受，虽然心里痛苦但还是能把淡然的笑容挂在脸上的人，才是真正的洒脱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太小，不是很明白故事的深意，只是觉得做一只在泥地里打滚的猪肯定很快活。

几年之后，师父远离了江湖的争斗、抛弃了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一点浮名，携着师娘，一同去寻找属于他们的那片泥地去了。

三、大风帮

江湖上鱼龙混杂，一些看似豪气干云的大侠，背地里却龌龊不堪。那年，江湖上冒出一个大风帮，起名源于刘邦的《大风歌》，意为招揽天下群英。这个帮派出手阔绰，人人锦衣高冠，很快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。在大风帮崛起的同时，大宋境内儿童失踪的案件也陡然增多。真正引起我警觉的是，突然某一天开始，开封和杭州街上的乞讨儿童突然多了起来，这些孩童或聋、或哑、或断手、或残脚、或面部遭毁，多数为女童，而官府却对此不闻不问，听之任之。

我暗地调派水龙吟弟子查探，事情很快调查清楚。这些乞讨孩童皆由总部设在九华的大风帮在幕后操纵，大风帮表面风光，背地里却是一个专门贩卖孩童的罪恶组织，他们从各地诱拐小孩，能卖的就卖了，卖不出去的就弄残换钱。而女孩，大多都是卖不出去的，所以那些沿街乞讨的多为女童。大风帮用拐卖孩童的钱来壮大实力，因官府之中，上至朝堂大员，下至府衙小吏，都有人从中收取好处，对其罪恶行竟也是姑息纵容。

那年中秋节的深夜，我利用大风帮举办帮庆之机，亲率水龙吟弟子，在九华对大风帮发动总攻。那夜，血雨腥风，在一片横飞的人头之中，我却觉得畅快无比，整个大风帮一夜之间被屠满门，阁楼尽被焚毁。

面对熊熊烈焰，红渠突然问我：“唐盟主，咱们顺势把那些贪官污吏也宰了吧?”

“今日之事到此为止，众人不得走漏风声，也不可意气用事，水龙吟必须存续下去。”

那天，我突然明白了老庄的痛苦，也明白了他的无力。正如我无法铲除那些手握大权的奸邪，无力拯救万千已遭残害的孩童。我突然萌生出一种迫切的想法，自己为何不像师父那样，像老庄一样，抛去一切，去做那只在泥地里打滚的猪?

四、唐三

唐三是一个小姑娘，那是我见过最天真、可爱的小孩，第一次见她，是在九华的芳华谷。

那场大战之后，我遣散众人，迷茫地在九华瞎逛。走到快破晓时分，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，蜷缩在芳华谷老爷庙前。她大约八、九岁的光景，头发凌乱，脸上瘦削且脏，穿着一件残破的长衫，身体佝偻着靠在老爷庙的墙壁上，双手搂抱着身体，腿蜷在胸前，赤着脚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，被深秋的凉风吹得瑟瑟发抖。在她那双脏兮兮的小脚前，摆着一直破旧的陶碗。

我立刻脱下外袍，披在小姑娘的身上，并将她轻轻抱起。看着这个在怀中不住颤抖的小女孩，我突然有了目标，我得找一家客栈。

在芳华谷西面一条偏僻的马路上，我寻到了一家客栈。我在小女孩的床边，看着她从微微颤抖到安然入梦。小孩大都嗜睡，一直到日上三竿，那小女孩才终于从睡梦中醒来。她揉了揉眼睛，然后坐起身来，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一切，软和的床被，简约的房间，最后看向我。

“饿了吧”

“呀~”

“先…先过来做好，我去给你拿两个肉包子”

“呀~”

说完她立刻下床，一颠一颠地朝我跑来，乖乖坐下。我摸了摸她的头，叹了口气，便出了门。在她吃完第四个肉包之后，我拖老板娘给她洗了个澡，并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。或许是由于睡了个美美的饱觉，或许是因为刚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，眼前这个小姑娘显得精神了许多，除了那对怯生生地眼睛，和那副干瘦到几乎撑不起衣服的小身体。

“我带你去集市玩吧?”

“呀!”

我拉着小女孩的手，慢悠悠地在芳华谷的小集市里穿梭着，她好奇地四处张望，在经过一家卖小孩玩具的杂货摊前越走越慢。我停下来，问她：“想要什么?”小女孩不做声，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架纸风车，眼珠里全是风车旋转映出的倒影。

“这架小风车多少钱?”

“公子，只要五个铜钱，很便宜的。”

“好，取下给我吧”

小女孩双手接过风车，仰头便冲我笑，那笑容映在她整张小脸上，似乎每根头发都充满了喜悦，甜得我几乎眩晕。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，“这不是小哑巴吗，你怎么在这儿呀?”我循声望去，是一个扎着双马尾，身着浅红色短衫的小姑娘。身边的小女孩见到她，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。

“她是你朋友吗?”

“呀”

“大哥哥，我叫花姑子。今天早上我和壮壮去土地庙给小哑巴送馍馍的时候，发现她不在，可把我们急死了。大哥哥你是他的亲人吗?小哑巴原本叫什么名字呀?”

对啊，我是她的亲人吗?是人都应该有个名字，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?

“你和朋友先去玩吧，别走远了，晚点我来土地庙接你。”

“呀!”

“你这衣服好漂亮啊，待会让壮壮见到你，他肯定会很高兴。大哥哥我们先去玩了哈!”

直到那两个蹦蹦跳跳的背影渐渐被人群淹没，我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。从那天开始，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快乐。每天上午把小姑娘送到芳华谷，有时自己找个屋顶看她和朋友们嬉戏，有时找个草垛睡个饱觉，有时找个酒肆喝个半醉。在那段日子里，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江湖、阴谋、残杀和迫害，甚至也没有水龙吟、唐青枫。只有一个半疯半傻的唐二，带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哑巴。

九月初的一个傍晚，那天太阳还没完全落山，东边的月亮已将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。此时小伙伴们都回家吃饭了，我看着还在溪边独自采摘野花的小哑巴。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怯生生地了，脸上总是挂着笑容，愈发活泼烂漫，只仍是那么瘦削，嘴唇总没什么血色。

“小哑巴，太阳快落山了，我们回家吃饭咯!”

“呀!”

她猛然回头，脸上挂着欣喜地笑容，一瘸一拐地朝我跑来，将手中的野花一股脑地塞到我怀中，先指了指野花，又指了指我，“呀，呀~”

“嗯，这些花挺漂亮的，是送给我吗?”

“呀!”

“小哑巴，今天大哥哥要跟你说个事。”

小哑巴一脸惊疑的看着我。

“我要给你取个名字，我排行第二，叫唐二，你是我的妹妹，以后就叫唐三，怎么样?”

“呀!”

唐三兴奋地朝我扑了过来，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脖子，两只脚不住地跺着草地。如果唐三不是哑巴，大概会把我的耳朵震聋吧。

五、离别

唐三离开的那天，是九月出九。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，确没预料到离别会来得这么快。

大风帮会给孩童喂下一种叫“苦肠草”的慢性毒药，这种毒药一旦服下，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得到妥善治疗，会摧毁一个人的器官，削弱其消化吸收能力，服下这种毒药的小孩大都活不过两年。因为太大的孩子不好控制，圆润的小孩讨不到钱。

九月初八的傍晚，唐三在芳华谷的小溪旁边突然栽倒。我在给她切脉之后，知道大限将至。那一晚，唐三整夜都不能合眼，在我怀里只是发抖，犹如故事的开头。刚开始唐三嘴里还能发出“咿咿呀呀~”的声音，之后声音越来越弱。到九月初九寅时，随着一声鸡啼，唐三便彻底停止了气息。

在那条唐三经常玩耍的小溪边，我给唐三修了一个墓葬。墓碑上挂着一个小风车，下面放着一簇野花。

终点又回到了起点，在那个凄凉的小墓前，我第一次放声大哭。我突然明白，人们不舍鲜花凋零，不仅仅是爱其美好，更因为与这美好如影随形的，还有短暂和脆弱。而那些有能力的人，都有责任去守护这些美好和脆弱。我想我已经完全明白师父给我讲述的那个故事的深意了，老庄虽然看似远遁世外，在自己的泥地里打滚，却仍然坚持著书，用他的思想和知识，同那个乱世做着不懈的斗争。真正了解世间苦难的人，是不可能对痛苦视而不见的。

六、尾声

某天中午，姐姐指着一只小熊猫对我说，“看，我昨天在山里找到一只落单的小熊猫，它当时在巢里饿的嗷嗷叫，兴许是父母都被野兽吃掉了。”

我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，它侧卧在草地上，正试图把一只红苹果塞进嘴里。

“它有名字吗?”

“还没想好”

“干脆叫它唐三吧”

“混小子，动物怎么能取和人一样的名字呢?你是唐二，难道你也是只熊猫吗?”

“它那么可爱，当然应该叫唐三了。”

庄子在《逍遥游》中提到的那只逍遥的大鹏，指的大概是他的思想吧，心灵承载了太多重量，肉体控制了成长，世上哪有那么随心所欲、又无边无际的生灵呢?

我依旧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水龙吟盟主，有时会放下所有事务，或纵情山水，或酩酊大醉，看似洒脱而任性。只是这世间，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洒脱呢。